程程2

八月的风漫过阳光，轻巧地跌入九月。九月的风，携了桂子清冽的香在阳光里弥散。九月的末梢，秋色清浅，时光清浅，日子也在桂子的香息里漫漫地暖和起来。
　　喜欢秋，更喜欢浅秋。夏日的烦躁与炽热在秋风秋雨里悄无声息地隐循，秋的况味，在初秋的时光里轻缓地流淌。浅秋时节，风清云淡，小鸟低飞，秋虫轻鸣，秋水长天。秋叶，在秋风细雨里淡然地纷飞，野菊在山野里安静地绽放，炊烟在瓦房顶上袅袅地升腾，还有一些花儿，也在秋色里明亮起来……
　　秋日的午后，阳光融融，一个人，沿着城南的小路走向野外。喜欢在初秋的野外行走，用心去采撷一地秋色，用心去抵达秋的静美。
　　浅淡的阳光从天空里流泻，一些阳光落在树叶上，闪烁着澄亮的色彩，那些色彩透过树叶的缝隙，洒落些许斑驳的影。这些影，随着风来，不断地变幻着，若一幅流动的水彩，有好长一段时光，我的眸子安静地随着影子游移，偶尔，影动心动；偶尔，心动影动；偶尔，影动心不动；偶尔，心动影不动。
　　独自行走的时光，就是这般地闲散与慵懒，心，可以思潮起伏，心，也可以静如死水。这样的行走，没有尘世的牵累与浮华，有的，只是一份宁静与淡然。
　　野外的空气，弥漫着淡淡的落叶腐烂气息和花草的清香，这些味道，在城市里是无法吮吸到的，每每嗅着，总喜欢伸展双臂，深深地呼吸，让身心融入自然，心旷神怡的感觉便油然而生。这些味道，总能唤起我一些关于乡村的记忆，那些记忆，是儿时的清贫，是老屋柴火燃烧的饭香。记忆里，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，每年到了秋天，母亲总是带着我去后山的林子拾掇落叶，或枯枝，囤积一些寒冬里用。那时的日子，虽然有些微苦，但每天夜里，我和姐姐围在柴火燃烧的灶前，心里还是暖烘烘的。时至今日想起，耳畔仿佛还响着柴火燃烧时发出的扑腾、扑腾的声音，全身还洋溢着柴火的温暖。
　　小径上的落叶，疏松柔软，轻轻踏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，这种声音细碎而悠远，好像是从岁月深处发出的生命的回响。每每踩着落叶，听着这些声响，心里总会生出对落叶无限怜惜与敬畏的情绪来。这些落叶，经过风雨的洗礼，阳光的抚慰，到了秋天，以凋落的方式去诠释生命的意义。一直觉得，秋叶的凋落不是死亡，而是蛰伏在地里，等待明天的春天新的生命的轮回。
　　这样想着，安静地在小径上前行，看落叶纷飞，忽然，有种凄然的惆怅与感伤，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想起前些日子离开尘世的挚友。想起去年的深秋，他还坐在窗前，眺望一窗秋色，看叶落如雨，轻轻地浅唱低吟，还在文章里写着“死如秋叶之静美”的字句，而如今，他也和落叶一样化为腐朽。也许，他也如落叶一样，只是在地里蛰伏，等待某个时候，以另外的形式存活在三界之中，这样想着，心里便淌过自欺欺人的某种安慰。其实，人生苦短，过往如秋，只是一些记忆还固执地在生命里葱郁滋长，让人禁不住怀想那些生命里的流光。
　　一直觉得，世间万物都与落叶一样，不断地循环、轮回，就若眼前的野菊，去年寒冬时，早已花残叶衰，而今年的秋，又开始欣然地次第开放。其实，此时，并不是野菊盛放的时节，只是，间或有一缕缕，一簇簇零星地挂在田间地垄，山野坡地。
　　许是在喧嚣的城市里生活得太久，内心深处，总有一种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的田园生活情绪。所以，在百花之中，对菊花自然有些偏爱。喜欢菊的淡定、从容、与世无争。其实，于我而言，更钟爱于野菊。野菊，除了淡定、从容、与世无争，更有一种随意、天然去雕饰的野性之美。一直期待着做一个人淡如菊的女子，每天，简单地生活，安静地行走，远离尘世的纷扰与凌乱。在我的眼里，功名利禄只是浮云，终有一天会飘远会散去。在我的心里，只想在尘世里寻觅一份清欢，或一抹寡味。记得有人说过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”，也许，这缕清欢，于我就是生命里最深的味道了。